第七章 坠落的明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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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size=105pt] 1958[size=105pt]年[size=105pt]9[size=105pt]月,为响应毛主席“还是人民公社好”的号召,金泉人民公社正式成立了。张家庄村被正式命名为张家泉大队,张家泉这个名字比张家庄有意义,大概是希望这个先天缺水的村庄在社会主义建设中,能拥有自己的清泉之水。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再富有美好愿望的名字,如果不通过努力,这种美好的愿望也永远是一种梦。张家泉大队的支部书记朱彦夫没有因为这个有水的好名字而得意,相反,他的眉头却越锁越紧。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人民公社成立的几天之内,为了体现[size=105pt]"[size=105pt]一大二公[size=105pt]"[size=105pt],公社按组织军事化、行动战斗化、生活集体化的原则,在秋收中组织[size=105pt]"[size=105pt]大兵团作战[size=105pt]"[size=105pt],男女老少齐上阵,在田野安营扎寨作业,在有限的时间之内,向救火一样,以惊人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就草草收兵,然后把所有的青壮劳力都组织到后山去开办炼铁厂去了。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秋收不同夏收,秋收是一月种三月收,夏收则恰恰是三月种一月收,所以夏收时间紧,秋收时间拉的就较长了。要在几天时间内完成所有的秋收是根本不可能的,“大兵团作战”也只能把早秋成熟的稻子,玉米收回后再把土地翻一下就不错了,还有大面积的毁茬作物还没有完全成熟,播种的季节还没有到,因搞钢铁冶炼的时间不允许拖泥带水,所以只能把余下的生产收种任务丢下由留守在家的社员来完成。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留守在家的男人几乎都是老弱病残,妇女们就更不用说,三十多岁的占了绝大多数,而且大都是小脚女人,上山下田根本就不可能,仅仅依靠年轻的姑娘媳妇和有限的劳动力来完成秋收和耕作,在质量上和数量上都大大的打了折扣,丰收的粮食糟蹋了许多,种植的也不能保质保量,大面积的山坡二荒地只能眼睁睁地放弃,所以,这年秋冬的农业遭受了重大损失,整个生产秩序又陷于了混乱不堪的局面。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丰收的粮食人为的减产,大面积的土地停耕荒芜,来年的生活压力沉沉地裹在朱彦夫心头,噎得朱彦夫整个冬天心情一直好不起来。好在张有龙人在曹营心在汉,赶在大冻到来之前,硬是找出种种理由从炼钢的后山带回了一部分劳力,搞了几天突击战,把大面积的地瓜不分昼夜地从地里抢刨了出来。朱彦夫和张明熙便组织所有的留守劳力,将收回来的地瓜砌成地瓜片利用好天气晒干,收进了仓库,食堂里的生活虽然有些吃紧进,但总算顺利渡过了[size=105pt]1959[size=105pt]年的荒春。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人山人海的大规模炼钢生产,异想天开的木轨道、轴承化建设,让一片片原始森林削发为尼,变成了秃子山,仅仅一个冬天,“以钢为纲”的蓬勃豪迈,象泄了气的气球自空而降,再也没有后劲。一连几场大雨导致的山洪,刷新了满山遍野的碳灰污垢,同时也洗劫了一块块“样板田”“卫星田”,红旗飘飘的“食堂”粮食开始出现短缺,不遮地皮的庄稼预告着[size=105pt]1959[size=105pt]年秋季的梦想破灭,但“卫星上天红旗遍地”的思潮,似乎还沉浸在酣梦中没有醒来,没听到那一声声急促的呼吸压抑,没看见那一张张惶恐的垂头丧气。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形式残酷而严峻,张家泉大队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。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会上,朱彦夫心情沉重地说:“现在已到了需要我们作出重大决策的时候了,洪涝灾害的损失相当严重,减产的残酷现实明显地摆在我们的眼前,仓库的存粮还能维持多长时间?今冬明春该怎么渡过?我们是张家泉大队的领导班子,张家泉的几百号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们,请大家甩掉一切思想顾虑,一切从眼前的严峻现实出发,一切以人民的利益为重,迅速调整我们的思路,采取得力措施保证人民安全地渡过这个非常时期。有一点,大家必须清醒地看到,上千斤上万斤的高产丰收不仅仅是我们沂蒙山区的数字游戏,所以,我们不能对上面抱任何幻想,在这个时候,任何一种幻想都会干扰我们的思路,都会给我们的决策带来失误。为了张家泉的五百人民,请大家集思广益,把问题看深一点,看严重一些,要做好最坏的打算。在这里,没有帽子,没有棍子,不存在政治威胁,有话大家放心说,有计大家就献出来,只要是对张家泉有利,我们就要敢说敢做。”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这是什么语气?张明熙的心吓得咚咚直跳,平日里上面开会学习都是他参加,作为一个党员干部,这种论调是何等的危险?是何等的与现实格格不入?最喜欢在村委会第一个表态发言的张明熙勾着头,一句话也不敢说,害怕别人看出他的目瞪口呆。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张有龙见大家都不发话,猜出了大家此时的心理,他对朱彦夫的两个“没有”和一个“只要”从心里表示了赞同。张二孟的腿复原以后,又恢复了原职位,张有龙便被朱彦夫以“大队主任”的特殊职位留了下来,他的思想有些独到,在很多时候与朱彦夫形成了一种默契。朱彦夫提出的这个问题,他也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,只是心里没拿稳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。既然朱彦夫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,他也就无所顾忌了:“朱书记说的很对,俺认为这个问题已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,如果不尽快觉醒,任其发展下去,俺们张家泉就会有饿死人的危险,在这个时候,是需要俺们大家伙站出来拿主意说话了。俺认为当前的勤俭节约,是压倒一切的思想教育课题,就像朱书记在前几天夜校政治思想教育课上讲的那样,要有充分的饿肚子度饥荒的思想准备。到底该怎么做?到底该怎么节约粮食能源?俺认为首先要把养猪场尽快处理掉,该杀的就杀,该卖的就卖,不能犹豫。要把所有的地瓜样子全部储存起来,到了关键时候,有地瓜秧子怎比遍山寻野菜要好,还有这个食堂,能停下来最好,把粮食都分到各家各户,有利于长期应对饥荒,当然,这只是俺个人地看法,对与不对,大家伙可以考虑一下。”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杀猪卖猪?停办大食堂?这不是与上面对着干?这个张有龙,真是不知天高地厚,这要是被谁传到外面,那结果就不堪设想了。张明熙吓出了一身冷汗,不得不说话了:“这个问题,不用考虑,想也不能想。龙娃,不是当叔叔的说你,有些话可以随便说,有些话还是要想好了再说。好在今天都是自己人,都不会到外面瞎嚷嚷,大家伙谁也不会往心里去的,以后说话要注意,现在你大小也是个干部,说话做事都在代表组织,不能嘴皮一张,毫无顾忌。”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朱彦夫见张明熙吓成了这样,赶忙拦住了话头:“在这里,我和张明熙叔是党员,共产党员应该怎么做?我们暂且不讨论。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,是对每个共产党员的的最基本要求,人民群众马上要饿饭了,作为一个共产党人是站在虚假的位置上昧着良心喊万岁,喊形式一派大好,还是尽快冷静下来替人民群众找不被饿死的出路,这是党性问题,也是立场问题,要做到心里有数。张有龙的意见,我个人认为还是可以考虑的,渡命的关键时刻,比吃一两顿肉重要,一头猪一天消耗的祠料,可以解决几个人渡命,这是个非常时期,我们必须用非常时期的眼光来看待和判断问题,等那些猪把所有的祠料都吃完了,我们再想到这个问题,那还有什么用呢?这个问题也可以放到群众会上讨论一下,听听广大社员的意见。”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“最好先不要在群众会上公开,”张二孟说,“这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,最好还是先写个报告,送到公社去,听听公社领导的意见,俺不是党员,俺是怕你们吃亏。”[size=105pt]
[size=105pt] [size=105pt]“站在什么山上说什么话,自己有多大家底自己清楚,这猪杀不杀?食堂办不办?确实不是小事,可以放到以后再讨论。我看,这几天还是赶紧把一百二十斤上的牲猪都当征购任务提前卖了,顺便再到公社请示一下地瓜何时开挖,现在的粮食很精贵,天气一天比一天冷,气候不等人,要是公社迟迟不做决定,大冻一来,地下一上凌,就是想挖想刨也跑不出来了,这些地瓜可是全大队的命根子,可是一点也不能糟蹋的。”朱彦夫见大家顾虑重重,只好宣布散会,“今天会上提出的问题,大家都回头好好想想,在没有作出具体结论前,最好不要公开,希望大家嘴巴还是紧一点的好。”[size=105pt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