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一起回娘家

费墨 · 发表于 2010-11-16 22:17: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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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、关  于老    家
      近十年前，红颜说，你和我回老家过春节啊？我老家春节和你们北方不一样，不吃年夜饭，就是喝茶聊天。我老家大年初一是要挨家拜年的，拜年是要留下吃饭的，喝酒是有敬酒礼节的。我老家的腊肉很好吃的，年猪是吃你们北方的地瓜长大的。我老家门前有一条小河，河水常年不冻，春节时还能抓到小鱼呢。我老家的房子背靠大山，山上有好多你喜欢的竹子。我老家的门前有板栗树，板栗很甜很甜的。
      我老家······
      我真想和她回一趟老家的，想得口水就流到嘴边了。当年，父母健在，我老家也有北方诸多的好啊，所以，一年一年的许愿和她回去，一年一年的失约，我总是用她妈的话说：“唱歌一样好听”的向往着鄂西北老家的美好，又承诺一样的每年必须回自己的老家。曾经有点遗憾的，现在想一想，幸亏那几年每年都回家，因为父母的逝去是这么的不可预料！
      现在，我就真的没有了父母健在的老家，所以经常把几个好朋友的家当成娘家，回去了就温暖，看到人家的其乐融融就莫名心酸。
      这次去鄂西北考察学校，离红颜的老家很近了。她试探地问我：能回一趟我家吗？我说能，都到这里了，必须回去的。
      我们的行程特别紧张了，她说要不就别回去了，我暑假已经回过了。但是，这次你不回我家，还什么时候回去呢？！对了！回我家可以去神农架的，还有诸葛亮的隆中。我的老家正在修桥呢，在新房子的门前·······
      我知道她是多么希望回一趟老家啊，哪怕昨天她刚刚回去过。所以，我们必须回家——回娘家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二、这里的山路十八弯
      火车快到达襄樊站的时候，列车员开始介绍襄樊，襄樊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城市，每一个地名都有一段历史故事。我静静地听着，时不时的埋怨她早不给我讲解。她说太多了，讲不完的，不像你们长春是一个没有历史的城市——你说什么？!谁说长春没有历史？长春······长春是最有人情味的城市！看我激动成这个样子她笑笑说：看你个小样，激动啥啊？我又没说长春不好，不都以身相许了吗？！
      我笑笑说：这还差不多！告诉你，别欺负我啊，小心一会儿我告诉你妈去！
      我们的交谈逗乐了旁边的旅伴，也一下子感觉回到了童年，有点小事儿就向父母告状的年代。
      火车开到襄樊就是这条铁轨的终点了，我惊讶而怀疑地看着她问：你确认前面没有铁路了？她笑着我的憨状，告诉我：放心吧！费总，我保证这个真没有！我也笑了，要不我们在铁轨上合个影吧，回去就说我们走到了铁轨的尽头。
      襄樊再坐长途客车去她们的县城保康约五个小时，从保康坐客车到她们的小镇歇马约两个小时，然后坐半个小时的三轮车就可以到家了。对于倒来倒去的车程，我快坐晕车了。但是车窗外的风景真是很少见的，让我目不转睛。
      我坐车走了一回真正的盘山路，刚才还怀疑人们为什么把房子建到了山顶，一会儿就担心大山深处的房子怎么排水，马上紧张的就是正前方已经没有了路。看着司机的泰然自若，我心里稍稍平静下来。正值金秋的山间风景异常美丽，应该叫做“秀美”，一片金黄，一片火红，一片墨绿，目不暇接，美不胜收。这样的风景在回来的清晨，竟然云雾缭绕、如梦如幻起来，想起孙悟空的筋斗云，也想起飞机上的鸟瞰······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三、初次相见，早已熟悉
      我们两个从三轮车上下来，看到路对面有一栋二层新楼，我笑着说：这就是你家的别墅喽？！
      她嘴上怪着我的风凉话，脸上已经掩饰不住到家的喜悦，远远地就喊：die（三声）啊！我回来啦！我ma（三声）呢？
      一位慈祥的憨笑着的老人家迎过来，我知道这就是“爹”了。赶紧上前鞠躬，说：伯伯好！她介绍说出我的名字，爹一点儿也不陌生的笑笑接过我手里的皮箱，引着我们走过小河上的石子路，路旁边是正在修建的石桥。
      妈妈闻声从院子里迎出来，看到我们拿了这么多东西，赶紧接到手里，冲我微笑着，这样的微笑好像我多少年前早就熟悉了的。妈妈边引着我们进院子，边责怪红颜早不打个电话回家，责怪声里有对我的客气，更有对女儿回家的喜悦。
      这个时候的山里也是秋收季节，院子里依次摊放着玉米、豆子等，一楼的大厅里摞满了还未长出来的香菇菌袋，足有一米来高。我们到楼上，参观她家二楼的房间，布置的和街里的没什么不同。很宽敞，很干净。
      我整理衣物，她下楼打水，好长时间才回来。我问她打水是到下面的小河里面吗？她说没有，每家都有自来水，是从远处的泉眼里引来的山泉水。我立刻瞪大眼睛问她：山泉水？！喝完让带走不？她笑着我的贪心，补充说洗澡也是山泉水，又解释刚才去打水时，妈妈责备她来着：第一、领客人回家不提前打电话，家里都没收拾，很乱；第二、买的菜里都没有肉，全是青菜，青菜家里就有，怎么待客？第三、把客人扔楼上自己就下来了，没有礼貌。
      我一边赞叹着她有这样一位好妈妈，一边让她解释是我主张不打电话、不吃肉的，她说没用的，我妈正忙着做饭呢。哎呀！我们不是中午刚吃的吗？还做什么饭？晚上一起吃吧？她说：也说了，没用，我妈说外面根本吃不饱的。
      没过几分钟，妈妈在下面喊我们吃饭。我们下去时，妈妈满脸愧意的说：什么也没做，先对付吃一点吧，肯定是饿了。我低头看桌子上，已经摆满了至少十盘子的菜！天啊，这是什么也没做吗？！
      我担心妈妈听不懂我说的话，尽量放慢语速、说标准的普通话：阿姨，您别客气了！我和红颜是多年的好朋友了，把我当成住的很近的女儿回家一样待就行。我家也是农村的，特别喜欢吃农村的饭菜。
      妈妈笑笑说：那就好啊，怕你吃不习惯啊，我也没做什么好吃的，怠慢了。到这里就像回家一样，你们先吃吧，茶泡好了，在桌子上。我先出去，看看他们用不用帮忙。
      看着妈妈走出去，看着满桌子的菜，我的心里暖暖的，莫名感动。这是多好的妈妈啊！善良朴实、亲切慈爱、周到细腻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四、由竹到兰，我愿意带走珍贵的亲情
      红颜家的房子边上就是大片的竹林，我太喜欢那一株株漂亮的竹子了，看着看着就起了贪念：能不能带回家一棵？红颜说：太可以了，我家的竹子多的是，一会儿让爸爸帮忙弄棵小的，等咱们走时拿着。
      晚上和爸爸谈起这件事，爸爸摇摇头说，不能活的，竹子的根是连在一起的，砍断了就很难养活，而且这半山的竹子很难找到主根的。再说，一个竹子有什么好的？也不开花、不结果的。
      我解释说，很早就喜欢竹子，特别是毛竹，很喜欢它的顽强生命力，在我们的鲜花市场，像这样的一小株就卖上几百元的。爸爸一下想起来了，后山上的兰花，当地叫作兰草，前几年有人上山采走了很多名贵的，据说一棵就上千元呢。现在就剩下了很便宜的了，也没人采了，像草一样随处可见。明天让你妈领你们上山采几棵，拿回去好了，至少有花看啊。
         我又开始惦记起来兰花，我的房子入住时，我一口气买了三十棵四季兰，放在办公室和家里，为此还请卖花的师傅上门辅导，如何换盆，如何施肥，如何浇水。
         第二天中午，妈妈和我们上山挖了三棵兰花，我们回来时一并带着。到家了我一棵都没要，还送去了两个我养兰花的花盆，帮忙栽好，叮嘱浇水，然后心安理得地从城市的那头回到这头。
      我知道，这两盆兰花，从此就是红颜的最珍贵的情感寄托了，因为他们都出生在那片多情的土地，因为那是妈妈亲手采来的，寄托了太多妈妈的牵挂。看到兰花，就看到了老家的种种；闻到花香，就闻到了浓浓的亲情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五、妈妈，我还会回家的
         由于神龙架太远了，我们没去，恰好在家里多住了一天，就必须走了，因为这一次出行已经十多天了。
         早上，妈妈一遍又一遍地把我们买回去的水果又装上我们的背包，说是他们都不爱吃水果，放家里也是放着，就浪费了。红颜因为之前想把板栗少拿一点儿的事儿，已经被妈妈打过了手，就再不敢说不拿的话了。我仗着妈妈的客气，就晓之以理、动之以情的劝说，最后终于把给爸爸买的瓜子留下来，又留下了水果，我们算是心安的上路了。
         妈妈执意要送到村口，我们在路边等车，当天的雾特别大，能见度不足十米。清晨的太阳还没出来，妈妈站在路边看着我们，偶尔和红颜说几句家乡话，我基本听不懂，就微笑着看她们。妈妈告诉我一定和红颜再回来，我笑着点头，将头再抬起时眼角就湿了，下一句话不知道说啥····
         等了大约一刻钟，车来了，很巧正是那天回来时坐过的车。我说了一声再见，就急着把东西搬上车，慌乱中发现装满山泉茶水的杯子有水露出来，我又找纸擦杯子，完全忽视了——或者叫做避开了妈妈的眼神，赶紧上车。上车我就拉着站在傍边的红颜坐下，正好有空位子，当红颜执意站着时，我一下子意识到她是在看车后的妈妈，同时我感觉到妈妈一定望着车开走的方向。我一时语塞，和红颜一起泪眼婆娑起来·····
         红颜坐下时我们的车已经开走很远，几乎看不见了村庄。听着她轻声叹气，我不禁想起刚才走过没修好的石桥时，我分明望见爸爸站在别墅下的院子里张望。
      分别，至于老人，是何等的忧伤，我再也不想逢人便讲红颜如何为了美丽的爱情不远万里来到北方，更不想说这些话时满脸的得意洋洋。世界上，有哪一个地方能像老家这样让人向往，有谁能像儿女这样让父母牵肠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