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六 嫂子上坡那天我们都去了。 “丹丹姐,你在学校看校吧,我去了马上就回来。” “不,我也跟你一起去!” “我说,你还是不要去。”我不好说出,别人因误会,在极度悲哀的情况下,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来。 “我知道。但我要去。我不去,我对不起嫂子,我心里会不安得的。她死了,她对我所有的误会,我都原谅她,我要亲自告诉她,是我原谅了她,让她走得安心。” 我去的时候,守丧的人听说我是学校的老师,有的误以为我是舒丹丹,于是,就有人故意找茬了,“吆,骚货还有脸啊,人还没上坡,就等不急了啊!”有的指指点点,有的咕咕唧唧,我有些不自在,这时,刚好杨老师看到了我,就大声招呼:“何云,你来了?到屋里坐!”我答应一声,就在外边坐下了。又是一阵骚动后,我感觉大家对我友好些了。 我回头看看对面山上,舒丹丹独自在那里蠕动。我无法想象此时她的内心都有着怎样的心理。在误会面前,在谣言面前,在屈辱面前,她还能保持着善良的本性,该有着怎样的定力,想我何云恐怕做不到。 舒丹丹没有跟我一起到门上去,只站在对面山垭子上,她不想再添麻烦,可她也不忍不来,只好远远地看着。我凝视着嫂子生前的遗容,那微微上翘的嘴角,那坚定刚毅的目光,为什么?为什么经不起一点点风浪?一股浓浓的悲哀,直渗透到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,嫂子啊,难道你的生命的全部意义,就只是你的男人?难道你可爱的孩子,都不能拴住你的心?此时,你在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上,可否,停下匆匆的脚步,回头看看你的家和孩子?你竟然是如此的残忍? 我不忍看下去,我站起身,绕着嫂子走了一圈,然后,我就走了。 后边传来的那一阵阵鞭炮声,还有孩子喊妈妈的撕心裂肺的哭声,都让我痛得心一阵阵抽搐。死者长已矣,我更知道,舒丹丹内心的孤独和悲哀,我应该去陪陪舒丹丹。 我和舒丹丹亲眼目送,嫂子上了山,落了坑,她擦了擦一直未干的泪,默默地念道:“嫂子,我没有做伤害你的事,你却是因我而死。嫂子如果人真的死后有灵,希望你在阴间也要调查清事情的真相,知道我舒丹丹不是别人说的,也不是你所想象的坏女人。嫂子,为什么别人误会我,连你也要误会我?嫂子,我要告诉你,是你对不起我,知道吗?你为什么要听信流言?你为何不听我的解释?嫂子,既然这样了,我原谅你吧,你就安心走吧!按说,我是不该原谅你的!” 舒丹丹哽咽着说完这段话后,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。 “舒丹丹,这可高兴了,这女人一死,算是给她让位了。唉!” 人们因为同情死者,而无缘无故地把仇恨倾泻给舒丹丹,仿佛舒丹丹才是杀害校长妻子的凶手。 “那个不要脸的,真是祸害精,怎么她不去死呢!”人们不断地议论着,舒丹丹似乎成了公害。 “难怪她不结婚了,其实,她和校长早就有一手。这下她可称心了,如愿了,不知道她高兴到啥程度了!” “怪不得呢,要不都二十七八岁了咋还不结婚,原来是这回事啊!” 舒丹丹心里感到憋得慌,一向不爱喝水的她,就抱着缸子,一杯杯水,硬往下灌。 舒丹丹也很茫然,自己没结婚难道也错了?是自己不愿结婚吗?舒丹丹真的不明白,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! “舒丹丹,恐怕马上要跟校长结婚了吧?等她结婚的时候,让校长妻子的亲戚来唾她的脸。” 李校长在经历这一难后,就像变了个人似的。不仅又黑又瘦,而且越发沉默寡言了。他主动递交了申请,要求辞去小学校长一职,调回本地,照顾孩子读书上学。 舒丹丹受这件事影响,也在第一批裁减的民办教师之列。舒丹丹在知道消息后,就去教育站。
“为何我是第一批?我在教育战线也呆了十多年了,为何裁减首先是我?” “这个嘛,”新来的教育站长,哼哼哈哈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明确的理由,“我们也没办法,群众意见大嘛!” “群众什么意见?我做错什么了?我工作不努力吗?” “那是两回事!” “民办留不留,不是看工作?” “工作要看,别的也要看。” “别的看什么?” “比如群众影响哪,个人生活作风哪,等等,都要看,教师本来就是为人师表的嘛。” “可是,我……” “丹丹哪,我们也知道你在教育战线呆了这么多年,为教育作出了很大的贡献。我代表人民感谢你!至于留不留的问题,那是集体确定的,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。现在已经成文的东西,很难再改变了。”舒丹丹知道,既然已经决定了,自己就很难改变了,只是觉得心里憋闷。 舒丹丹回来的时候,哭了一路。 “何云,我很快就要离开学校回家了。” “丹丹姐,我—”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。我和舒丹丹就像恋人一般,紧紧地搂抱在一起。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”,我知道分别得日子,就要来了,我也接到了去省城进修深造的录取通知书。然后舒丹丹对着校长妻子埋葬的方向,轻轻说道:“嫂子,我跟你说过,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,过去没有,现在没有,将来也永远不会有。” 舒丹丹很快托亲戚给自己找对象,条件是只要能把自己嫁出去,别的啥都不看。很快,亲戚便在山那边给舒丹丹介绍了个对象,对方是个失了家的人,有一个孩子,条件是舒丹丹过去了,还可以继续教民办。舒丹丹一听,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