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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1-6-28 08:45: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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队长走后徐飞出去侦察了一番,从瓦窑旁拖来一捆柴:“他妈的张志武,败坏知青声誉罪不可恕,害得老子们成了残渣余孽,没人要了都!”
袁卫东一边生火一边牢骚:“妈的,七沟八梁九面坡,脚板都走起了泡,饭也没人管一口,老子饿得球长脖子细,连放屁的劲儿都没了——哎,小心啦,饿急了我没准会生吃活人!唉……想起往日苦,两眼泪汪汪,家破那个人亡哪好凄凉, 哎咳哟哎咳,穷人哪好心伤哪哎咳哟……”扯着嗓子哭天抢地,声情并茂摧人泪下。王小满、袁卫东在学校时都是兵團毛澤東思想文艺宣传队员,吹拉弹唱无一不通,可这时谁也笑不出来。
徐飞在设法搭地铺:“你少他妈散布悲观论调!劲可鼓不可泄,活人还叫尿憋死?苦不苦……”
“想想红军两万五!”袁卫东连忙接嘴。
“累不累……”
“想想革命老前辈!”
“那,革命后代今儿晚上吃啥?”王小满还没从走火事件中回过神来,就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,样子有点可怜巴巴。
“天无绝人之路。”徐飞显得胸有成竹:“知道这儿是啥地方吗?啊哈!同志们——你们看,这里是红薯、洋芋、胡萝卜,那屋里有绿豆、黄豆、苞谷种,坛子里有烧酒,桶里是香油,连老鼠都饿不着,何况革命小將乎!”徐飞是中专生,说话自觉不自觉拽文,优越感溢于言表。“洋芋”学名“马铃薯”,统称“土豆”,这时的“洋芋”与后来的“土豆”大不同:个小,皮紫色,口感绝佳,真正的绿色食品。
袁卫东看看门口,压底嗓门道:“听人说,好吃婆娘不留种,要是队长知道了……”
“放狗屁!”徐飞一摔军大衣:“你他妈不是连人都能生吃吗,还管那多。”
王小满还是不明白:“都是些生东西,也没锅灶,咋吃?”
“烧着吃!”袁卫东马上兴高采烈:“烧红薯,烧洋芋,烧黄豆,沾他妈香油吃!哈哈哈哈……可惜没盐。”
“不怕,我奶奶给我带了瓶豆瓣酱,可以当盐!”王小满也高兴起来,话没说完眼圈红了,他想家。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,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,失重感让人飘得心慌。跟着公社主任跑了一整天,肚子咕咕叫了几十里,新回力鞋牙都磨平了。
袁卫东把脑袋从门缝伸出去,做贼似的左右瞅瞅,缩回头,手忙脚乱插上大门。三人紧急行动起来,老实不客气地搬来一堆红薯、萝卜、洋芋,丢进火中。徐飞从挂包上解下搪瓷缸,在墙角酒坛子里舀了一满瓷缸烧酒,小心翼翼试了一口,长脖子一伸一缩,惊喜大叫:“嗯呀,不错不错,朋友来了有好酒!来来来,三爷我今儿犒劳犒劳弟兄们!”
袁卫东连连摆手,说他从没喝过酒,王小满也不喝。红薯咝咝地冒白汽,黄豆在火灰里爆跳,原来,饿急了嗓子眼竟可以伸出爪子,不等烧熟便迫不及待抓起来往嘴里填。啃着半生不熟的红薯、洋芋,嚼着糊不拉叽的黄豆、苞谷,哎哟那叫个痛快,昨早上在县招待所吃红烧肉也没觉得这么过瘾。袁卫东被夹生洋芋噎得大翻白眼,王小满差点把手指头咬着吃了,徐飞开红薯就酒之先河,啃一口红薯,咪一口烧酒,摇摇脑袋乐在其中,享受得像往年的地主。经过一番激烈战斗,双手满脸就像是烟熏火燎的陈年腊肉,只剩牙是白的。三人你看看我,我瞧瞧你,忍俊不禁相视窃笑:如此狼狈不堪,实乃羞煞革命小將也!
如果说吃饭是维持生命的第一件大事——烧烤呀,权当饭喽,睡觉就是第二件大事。昨晚在火石坡基本没睡,今天马不停蹄跑了几架山,吃着吃着瞌睡虫开始作祟,俩眼皮不由自主打起架来。地铺是徐飞从山墙外扯来的几把麦草,边上拦了两根粗木棒,三人打开背包铺在一起,袁卫东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,说了声“像他妈个狗窝”,钻进去鼾声大作。两天来的疲惫将他们飞快地驱赶入了梦乡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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