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尊严
这是一对老夫妻,他们生活得很贫穷。
夏天的一个下午,妻子对丈夫说:“没有盐了,咱们去买包盐吧。”
丈夫说:“小卖部里的盐要一块钱一包,华联超市才卖九毛钱,咱们一块去超市吧。”
妻子说:“一块去吧,也遛遛腿脚。”
于是,夫妻二人结伴出了家门。
走到半路上,妻子忽然看到路旁一棵树底下放着一个空的饮料瓶子,指着对丈夫说:“我们捡了吧,可以卖给收废品的。”
丈夫说:“拿着空瓶子怎么进超市呢?人家肯定不让带进去,咱们回来时再捡吧。”
妻子说:“回来时只怕已经被别人捡走了,还是现在捡了吧。”
丈夫重复说:“空瓶子可能不让带进超市里。”
妻子说:“去柜台存了。”
丈夫说:“他们会取笑我们的,而且空瓶子会被他们扔掉。”
妻子说:“那我拿着瓶子在超市外面等你,你进去把盐买了。”
丈夫说:“让我拿着瓶子在外面等你,你进超市去买盐,超市里面有空调,你可以凉快凉快。”
说着,丈夫弯腰捡起了饮料瓶。夫妻二人一同向超市走去。
来到超市入口处,丈夫拿着空瓶子对看守入口的保安说:“这是我们自己带的空瓶子,能带进去吗?”
保安一挥手,表示同意他们带进去。
从货架上拿了一袋九毛钱的盐,夫妻二人来到结账款台。款台女收银员用仪器扫了一下盐袋,然后说:“那个瓶子给我。”
丈夫慌乱地说:“瓶子是我们自己带的,不是你们超市的。”
款台收银员说:“如果是超市的,你已经把饮料喝光了,在我这里还是要结账交钱的。确实是你自己的,不是超市的吗?”
丈夫说:“当然是我们自己的。要是超市的,我们不会不给钱。”
收银员又大声说:“如果是你自己的,你就拿去;如果是超市的,就一定要交钱。”
妻子已经窘得不行,说不出半句话来。丈夫却理直气壮地说:“确实是我们自己带的。如果是超市的,我们肯定会交钱。我们不会贪图一瓶饮料,我们不是贪小便宜的人。”
收银员停下来正在思考,在丈夫身后排队的一个小伙子说:“把钱交了完事,哪有来超市还自带瓶子的,我看是渴急了把饮料喝了,现在又不想给钱了。”旁边开始有人低声议论,更多的人则在超然观望。
丈夫转身向后看,但他没有看到是谁说话,就对着空气说:“我进超市门时就已经拿了这瓶子,门口的保安看到了。我去叫他来做个证明。”
收银员忙道:“你也不用叫人证明,我问问我们值班经理看怎么办。”
值班经理已经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事情,走了过来。收银员向他讲述了刚才的经过,丈夫接着收银员的话说:“瓶子确实是我自己带的,你们得相信我们。”
经理是个年轻小伙儿,听完他们的话,对收银员说:“让他们走吧,有事我负责。”他用宽容的目光看了丈夫一眼,丈夫不禁心中一颤。
收银员没再说什么,收了盐钱,让夫妻二人走了。
回家路上,妻子见周围没人,就对丈夫说:“刚才那么多人看着我们,丢死人了。就为了一个空瓶子!还不如给她钱呢。”
丈夫说:“给了钱才算丢人!那样我们就说不清了,别人会认定是我拿了超市的饮料然后喝光的。”
妻子说:“你以为现在就不那么想了?现在别人也是那么看你的!”
“会吗?”丈夫想了一想,觉得妻子说得不无道理,可还是觉得自己是不该交钱的。
“咱们真不该捡这个瓶子。”妻子说。
丈夫没有说话,他觉得妻子说得不对,但不知道如何反驳她。
是呵,穷人往往比别人有更多无奈,这无奈有时来源于对尊严的渴望。
2010年3月31日于北京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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